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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无底劫海 忍辱证菩提（第1页）

第三十五章无底劫海·忍辱证菩提

无底洞的裂口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宛如远古巨兽的咽喉。玄奘的白马踏碎洞口的黑曜石时，石屑纷飞间竟显化出《华严经·十忍品》的残页，字迹被血色浸染，＂忍＂字的最后一捺拖成长长的泪痕。八戒用钉耙勾住崖边藤蔓，却见藤蔓上缠着无数断指，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血垢：＂乖乖！这底下怕不是把阎王爷的指甲库搬空了？＂

悟空金箍棒敲击洞壁，回声中混着婴啼与鬼泣。金睛穿透重重黑雾，只见洞底翻涌着十重业火：第一重赤焰裹着贪念，第二重橙火缠着嗔恨，第三重黄焰卷着愚痴。。。。。。最深处的绀青色火焰中，隐约可见鼠精甩动尾巴，尾尖串着九颗惨白的头骨——正是玄奘前九世的遗骸。

＂金蝉子，你尝过被自己的慈悲啃食的滋味吗？＂鼠精的尖笑化作冰棱，刺入众人耳中。沙僧颈间的骷髅串突然相互撞击，发出＂咔咔＂脆响，每颗骷髅的眼窝都渗出黑雾，凝成手持戈矛的阴兵。

鼠精身形一闪，化作女儿国国王的模样，宫装绣着金线勾勒的曼陀罗。她指尖轻触玄奘腕间的蝉形胎记，胎记竟如活物般蠕动，绽开血色花苞：＂御弟哥哥可还记得，我们在西梁女国共饮的子母河水？那水里溶着你九世的佛血呢。＂

玄奘闭目诵念《十忍品》，袈裟却被无形丝线缠紧。他这才惊觉，所谓情丝竟是自己前世割肉喂鹰时掉下的皮屑、舍身饲虎时流出的血珠所化。茧房内光影骤变，九世记忆如刀轮飞旋：第一世被山贼剜去心脏，第二世在雪山顶被饿狼分食，第三世为救产妇自愿投身火盆。。。。。。每一世的剧痛都化作丝线，将他捆向鼠精幻化的软玉温香。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的幻术困在里面了！＂八戒急得直拍肚皮。悟空纵筋斗云撞向茧房，金箍棒却如击水面，涟漪中映出他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孤寂——那正是鼠精种下的＂心障镜像＂。

玄奘在茧房内呼吸困难，忽闻足底传来猛兽低吼。睁眼一看，竟是地藏菩萨的谛听神兽踏破虚妄而来，独角顶破记忆的刀轮：＂菩萨修忍，非是压制烦恼，如瀑布冲石，久则圆融。＂神兽口中吐出《十忍陀罗尼》金卷，经文渗入玄奘眉心。

腕间的蝉形胎记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金色的琉璃液。玄奘以指为笔，在茧壁上书写十忍之名：＂音声忍、顺忍、无生法忍。。。。。。＂当第七个＂如幻忍＂写完时，茧房外传来鼠精的惨叫。只见她幻化的女儿国主面容崩解，露出尖牙利齿，皮肤下蠕动着无数细小的＂忍＂字咒文。

＂你竟然。。。。。。拿自己的痛来炼甲胄？＂鼠精的尾巴被金液腐蚀，九颗头骨纷纷坠落。悟空趁机抡起金箍棒，却见玄奘头顶浮现九色莲台，九世残躯化作护法比丘，围绕着中央的金身诵经。坠落的头骨碰到莲台，竟发出清脆的梵钟之音。

鼠精尖叫着遁入第十重绀青色业火，那是佛陀成道前最后降服的魔火。玄奘将九颗头骨按在悟空天灵盖上，莲子大的头骨竟在悟空体内激起千层浪：＂用狮吼功！须以忍辱为刃，劈开这无明业火！＂

悟空只觉七窍生烟，丹田处腾起的不是怒火，而是九世轮回中积累的慈悲与痛楚。他张口怒吼，声浪化作金色狮子，爪踏业火层层而上。第十重火狱中，鼠精现了原形——一只缺耳断尾的灰鼠，正蜷缩在一卷残破的《华严经》上啃咬经页。

＂孽畜还不伏法！＂太阴星君的声音自月而来，广袖中飞出捣药玉杵。原来鼠精本是月宫捣药灵宠，因偷食＂忘忧忍辱草＂被贬下界。玉杵轻叩洞壁，十重业火竟凝成琉璃盏，盏中火焰明灭间映出众生相：有贪官在业火中痛哭，有弃妇在火里重生。

众人出洞时，天际已泛鱼肚白。玄奘将九颗头骨抛向空中，骨殖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渐亮的天幕。子时忽然暴雨倾盆，每滴雨珠中都映出鼠精的记忆碎片：她在广寒宫捣药时的寂寞、堕入轮回道时的惶恐、化身美女诱人时的迷茫。

＂原来每道伤痕都是药引。＂玄奘接住一枚雨珠，见珠中鼠精正双手合十。雨珠落地处，竟生出一丛忍冬花，藤蔓缠绕着洞边的断碑，碑上＂忍辱＂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八戒突然指着东方：＂快看！华严法界！＂只见朝阳穿透云层，映出重重叠叠的金色楼阁。悟空眯起火眼金睛，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睫毛上的雨珠折射的幻象：＂呆子，法界不在天上，在你我脚下的泥里。＂

沙僧望着无底洞方向，见业火凝成的琉璃盏正缓缓升向雷音寺，盏中火焰与天际的启明星遥相呼应。鼠精化作一缕青烟，随月光飘向月宫，临走前回望玄奘的眼神，已不再是怨恨，而是一丝未化的苍凉。

玄奘摸了摸腕间愈合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竟长出一枚忍冬花苞。他忽然轻笑：＂当年在雷音寺听佛讲《十忍品》，总以为忍辱是逆来顺受。如今才明白，忍是刀刃向内，剜去执念的腐肉。＂

山风掠过，洞口的《华严经》残页被雨水泡开，显露出原本被血字覆盖的真义：＂忍辱如地，载万劫而不言苦。＂众人相视无言，唯有白马低头啃食新萌的青草，齿间衔着半片沾露的经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