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院里,付氏手里的青瓷茶盏"咔"地一声被重重搁在案几上,溅出几滴褐色的茶汤,在檀木桌面上洇出几朵难看的污渍。
"反了天了!"付氏面容微微扭曲,"我这个嫡母还健在呢,她居然过门而不来请安!"
盛花影一进府,就有人通报她了,她一直等着她来拜见,可茶都凉了,人居然还没来。
一旁的盛月溪连忙附和:"可不是么,我亲眼瞧见那两个蠢丫头到处炫耀得了好些宝贝,周姨娘手里也抱着一匹好布呢。"
盛月溪很是眼红,看盛星瑶、盛云绮头上戴的,可不是什么廉价货。她是嫡姐,理应送她更好的!
“哼,我们不是要她那点东西,只是这丫头,如此不知礼数,说出丢了你父亲的脸面。”
“万嬷嬷。你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待万嬷嬷出门后,付氏压低声音对女儿道:"你可知她云霓阁一日的进账有多少?我估摸着有这个数。"她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盛月溪一看,不由的气冲脑门,“我听得大哥的乳母说,这布庄原是大哥在外面置的产物,居然不声不响的就给了那贱丫头!凭什么!”
虽说大哥也许诺她出嫁会给她一个成衣铺子,可一个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一个不过是价值两三千的普通货色,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已经找大哥闹过,可大哥说,那都是盛花影自己经营的成果。
如果她不乐意,连这个成衣铺子也不给她了,她莫奈何,只得又找母亲主持公道。
可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大半都是握在爹爹手里的,爹爹说,当时盛花影就五千两嫁妆,都是嫡女,她也按五千准备。
五千够什么,恐怕十台嫁妆都备不齐。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张家可是当朝一品大员之家,他们家的媳妇不是国公府的嫡女就是尚书家的千金,她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身份本就低人一头,若是嫁妆再不济,那不是要被满京城的贵妇们笑掉大牙?
盛月溪越想越气,手中的锦帕几乎要绞出丝来。昨日张府赏花宴上那些贵女们看似热络的询问,此刻回想起来字字诛心:
"月溪妹妹,听说你妹妹的云霓阁新到了一批料子,各位夫人都赞不绝口呢。你出嫁的嫁衣,定是用最好的料子吧?"
"哎呀,你这话说的,"另一个贵女用团扇掩着嘴轻笑,"人家亲姐妹之间,哪还用得着问?"
"就是就是,"又有人接话,"昨日我不过去晚了些,掌柜的就说软烟罗卖完了,想必是给月溪姐姐留着的吧。月溪妹妹真是好福气呢!"
盛月溪当时强撑着笑脸,指甲却早已掐进了掌心。她哪敢说,自己根本没收到盛花影送来的料子。
眼珠子一转,盛月溪扑到付氏膝前,声音里带着哭腔,"现在满京城都在看咱们笑话!说咱们盛家嫡女出嫁,连件像样的嫁衣都置办不起!"
付氏的脸色阴沉。那些贵妇们的嘴巴就是刀子,句句都在戳她们母女的脊梁骨。
一个当家主母,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体面,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的夫人圈里走动?
"我儿莫急,"付氏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今日既叫她来了,为娘自有法子让她乖乖把最好的料子都吐出来!"
万嬷嬷刚拐过回廊的月洞门,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盛花影。
日光透过紫藤花架,在那袭素白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腰间禁步的玉环竟未发出一丝声响——这等仪态,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连走路都畏畏缩缩的二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