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从半空中低下头来,毫无血肉的脸上,两只正散发着无情红光的机械义眼正冷冷地凝视着奥瑞坎。
“牺牲乃帝国之基石。”他缓缓说道。“只是,这有一个前提。被牺牲者必须是自愿的,否则牺牲便不叫牺牲。”
奥瑞坎几乎被逗笑了,他没笑的原因可能有几千种,错愕、敬佩、厌恶大概都有,但他一种都不想管,他只想继续问问题。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观点太过愚蠢了吗?”
“我觉得。”卡普兰说。“遗憾的是,我是人类——而你显然是无法理解这一点的。”
“你们拥有的科技水平之先进,已经足以你们用超脱的视角来看待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极度的傲慢,极度的自我,哪怕是你,也无法逃脱这影响。而我们不同,从离开母星开始,人类的命运就从未一帆风顺过。或许有过几个巅峰,但多数时候,我们都只是在泥坑中打滚,被棍棒打得浑身血污。”
贤者回到空中,扔出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一个同僚曾经认为,人类的祖先是因愚蠢,才选择站立一次试试看的。这件事对你来说足够有趣吗,占星者?”
奥瑞坎看着他,脑海中有无数句话都蹦到了嘴边,而他一句都讲不出口。
六分钟又四十二秒后,雪山与冰川从天而降,接替了率先到来的猿猴群的责任,将一切淹没。
——
卡托·西卡留斯缓慢却有力地站直了身体。
他是强迫着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无他,他刚才受了点伤。
好吧,或许不只是‘一点’这么简单,一个死灵武士刚才险些在肉搏战中把他变成瘫痪。
那家伙现在已经死了,身首分离,反应堆也熄灭了,但西卡留斯不会忘记它在那场短暂的遭遇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可怕实力。
和模拟中出现的死灵不同,这个才死于他手下的异形在搏斗中同时兼具两种完全自相矛盾的品质——凶狠与高尚。
它竭尽全力地想要将西卡留斯置于死地,却又没有耍阴招偷袭,而是主动提醒了西卡留斯它的存在,然后才向他扑过来。
西卡留斯复杂地看了眼它的尸骸,最终还是选择承认,它是个可敬的对手。
只是,它为什么要怎样做呢?或者说,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投入到战争中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十七分钟零四十二秒了,悬浮在西卡留斯视野边缘的计时器仍然在稳固的跳动。
而在这一个多小时内,西卡留斯所遇见的每一个死灵,竟然全都是这种会不自觉地让人生出敬佩之心的敌人——生死关头是容不下谎言的,一个人品性如何,在这种时候会显露的极为彻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破碎的胸甲,盔甲在运行的低沉嗡鸣声中略带歉意地告诉他:很抱歉,让你受了伤。
没事,没有问题。西卡留斯想。
它打得很好。它为了最后的那一记肘击提前布局了数个回合的交锋,我赢在拥有你上,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盔甲以一阵高昂的温暖回应他。
头盔之后,西卡留斯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尽管胸骨处依旧痛得不得了。
若有人问起,他会坦言,受伤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在成为阿斯塔特后,每次结束睡眠醒来后的感觉都宛如成为神明。曾经的肉体凡胎,如今的蜕变之躯,这种对比实在太过强烈,在穿上动力甲后更是会被推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他需要一点外力来敲打自己,好让他明白,自己仍然只是人类。
而作为人类,他需要同伴。
西卡留斯呻吟一声,捂住胸口,蹲下身拿回了自己的武器——一把战斗匕首。
他的动力剑在不久前的战斗中损坏了,死灵们的武器将它分解成了无用的尘埃。爆弹枪也早已打空了子弹,现在正待在他腰后的磁吸链接上沮丧而无言地颤动。